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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永遠不會知道我當時有多害怕。好幾次我真的被嚇到了──嚇得腸胃糾結、心臟都快跳出來,嚇得差點屁滾尿流。當莎曼珊被帶走時。當史卡利失蹤,然後又回來時。啊,天啊,我還記得我急匆匆地衝進加護病房,在她的床邊彎下腰來看著她。我看不見她的眼睛,他們竟然把她的眼睛蓋住。我想,就在那幾分鐘內,我的心已被撕碎成千萬片了。
還有當我在酷寒的阿拉斯加遇見賞金獵人那次。那一次是很特別的。還有那次在新墨西哥被困在著火的貨車廂中;和摩戴爾玩俄羅斯輪盤時;在俄國集中營裡接受可怕的測試時;還有當我發現某個孩子的遺體可能是我妹妹時的那種恐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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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真希望能再一次經歷那些恐懼,勝過我這幾個月來的感受。從我踏進腫瘤科病房,聽到史卡利親口對我說:「我得了癌症。」那時起,我就再也沒有感受到片刻的寧靜。
為著那充滿自責的恐懼,還有那句話給我的衝擊。
我記得我曾對史卡利說過,沒有什麼比找出我妹妹被綁架的真相還重要。但是,現在有另一個更重要的事了。
我不能失去她。不然,我也會失去我自己。
聽起來像是老套無聊的肥皂劇情節,不是嗎?但這是事實。
想起這幾個月我們之間發生的事,我真恨我自己以前浪費了這麼多時間。直到聽到她可能會死的消息,才打醒了我。我總是一直試著接受現狀──我們兩個都是。不去想太多關於我們以後會怎樣,或是我們對彼此的感覺,對我們來說是比較容易的。我們早已將對方的存在視作理所當然。也不再驚訝於彼此的默契,任何行為和反應都像直覺般自然。我們早已成為言語無法形容的最佳搭檔了。你想說也許你夠幸運地,可以在例行的工作上找到像這樣的默契。但是,在史卡利和我之間,與其他人最大的不同是,我深深地,全心全意地愛著她──而她也是。
我很訝異為什麼我們沒有在幾年前就發現這些事。我對那段阻礙我倆享受「在一起」的時光感到懊惱。不過我隨後又想,也許這一切的發生都是因著時機,還有我們面對的死亡威脅。我想這一定是命運。該來的時候它就會來。
今天早上當我在潘妮諾頓的病房外抱著史卡利時,我對我自己許下諾言。對她而言,那只不過是我給予堅定希望諾言的延續。我發誓,無論如何,我都會在史卡利身邊。我要做她的支柱,她的勇氣,她憤怒的焦點。如果這能讓她好過點,我也願意親手交給她一條皮鞭,讓她狠狠地抽打我。我願意為她做任何事。
如果不是因為我,這一切都不會發生。我未加思索地就交給她一絲証據,然後就開始了這需要付出沈重代價的一切。
他們要把史卡利完全地抽離我能觸摸到的範圍。是我讓他們有了動機這樣做的。
我希望有一天可以送一發子彈給那個肺都已經黑掉的龜兒子;正義必勝地讓我握住真相而且贏得了最後勝利。我幾乎已經可以嚐到那個滋味了--有如在舌尖上嚐到彈藥粉末般苦澀的滿足感。
過去的這幾個月真是讓我既驚訝又害怕。我驚訝於史卡利在一開始所表現出來的勇氣,她下定決心要築起的堅強防線,完美且專業的演出,她那不明原因的病只讓她發了個小脾氣。她表現得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。
她表現得太堅強了,這讓我感到害怕。我只是想要照顧她。和她在一起。無時無刻地。我用一些很爛的藉口在下班後到我們家──我只是想和她在一起。
噢。我剛剛寫了「我們家」。沒錯,我想我已經把它當作是這樣了。該死的,如果我有一天在我自己的公寓待超過一、二個小時,那是因為我有必須要在那兒才能作的事。或者是史卡利把我趕了出來。
有天晚上她給了我一個禮物。正確地來說,不只一個。她終於突破了一道心防,讓我可以深入她的內心。這讓我得到了第二個禮物。一份許願的清單。由她無聲痛苦的淚水和一個女人渴望的交織而成。她告訴了我我從來不知道她想要的東西。她從來沒有讓我這麼地接近她。
即使有時候我對男女之間最基本的關係顯得很愚鈍,我也知道她那晚說的那些話有多重要。我把它們用力地刻在我的記憶裡。
我這一生的追求變成了三倍。
有關莎曼珊的真相。
有關史卡利的真相。
我自己的救贖。
如果我可以找到前二者,我也就得到了第三個。
我這麼相信著。
我無法把自己對史卡利病情的認知和眼前的她聯想在一起。她還是像以前一樣漂亮。或許臉色有一點蒼白,也很明顯地瘦了。但還是那麼可人。一開始我試圖說服自己:她根本沒事。為什麼看起來如此健康的人卻必須死於癌症?她間歇性的流鼻血一開始嚇著了我,不過我很快地就開始好好地思索這件事。我仍然感到很驚訝,不過害怕的感覺隨著時間過去而漸漸消逝;其中多半是因為史卡利似乎可以輕鬆地看待這些事。我以為我也能像她一樣泰然處之。直到在愛荷華那一次。
我從來沒有看過血可以從一個人身上這麼快地流出來。我真的以為我就要在這一間昏暗的會談室中失去她。不過血很快地就停住了。收放就像在按開關,或是扭轉把手一樣。我從來沒有像那個下午一樣那麼地想把她扛在我的肩上,把她拖到醫院去──不管她一路上拳打腳踢,尖聲怪叫。不過史卡利並沒有這樣做。她坐著,手上抓著沾滿了血的手帕把她的臉擦乾淨,一副不管怎樣,她絕對不去任何地方的樣子。我氣炸了,幾乎要拿出我的槍,把所有的子彈都射進天花板裡。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?證據不就在她面前嗎?有多少次她都已經親眼看見了卻還是不肯相信?
我帶她回旅館,讓她好好睡一覺。我坐在桌邊看著她,滾燙的淚水流滿了我的臉。那一刻,我終於明白: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已經不多了。一向都是這樣。你永遠不會知道你還會有多少時間可以跟你所愛的人在一起。不過我那時候瞭解了,而且到現在我仍然知道我們在一起的時間比我最初所想的還要可貴,還要有限。時間和死亡如影隨形地跟著我們。
當我努力地找到一個棉花糖給她時,我高興得不得了。我真為我自己感到驕傲。我得意洋洋地以為,我終於能夠給她她想要的了,而且這個簡單的禮物就可以讓一切再度變好。是啊。沒錯。福克斯穆德,你這個只會欺騙自己的傢伙,又來了。雖然這只是一個很單純的喜悅,不過這是個有形的東西。總比去追尋消失的線索,消化一堆事後對我根本一點用都沒有的,讓人頭痛的醫學報告有意義。但那個喜悅也是短暫的,我一直到第二天才瞭解它有多短暫。
我第二天早上起床後,只想盡我所能地把史卡利推得離我遠遠的;我不想看著她死,我不想要假裝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,世界上每一件事都運行地好好的。我無法面對愛她,卻要看著她遭受這一切所給我帶來的痛苦。所以我把她推開。我製造了一個根本不該有的裂痕。我把自己和她的關連切斷,也迫使她做相同的事。
噢,我還是盡我的義務地看護著她。我每晚都打電話給她。我可不希望有人指控我沒有盡到我的責任。我想起我找到莎曼珊,卻只是再度失去她時的那種罪惡感。我想起我父親對我說的話,他對我竟然讓她就這樣消失感到可恥和失望。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,在我妹妹身上發生的事所帶來的責任和龐大的罪惡感,從我父親那兒轉移到了我的身上。不過我一定是自己決定要接受它的──而老人家也很樂意地把這個重擔交給我。
下班之後,我都窩在我的公寓裡幾乎要一個星期了;我試著用無比的決心和用嚇死人的分貝反覆唱著平克佛洛伊德的 "The Dark Side of the Moon" ,好淹沒我父親對我責難的聲音。我很奇怪怎麼沒有人去叫警察。也許他們聽了太多關於我的故事,所以害怕說出來會惹來鬼魅穆德的一陣瘋狂掃射。有時候,我的惡名反倒是件好事。
然後,好像我覺得我對史卡利還不夠壞一樣,我做了一件我知道會刺痛她的事:我拒絕她要我等她一起辦一件案子,而且明明白白地讓她知道我不需要她幫忙做這件工作;我可以,而且我會一個人去做。我要確定她知道,即使沒有她我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。
老天,我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。我很害怕。我非常希望她能夠要求我留下來。我要史卡利向我證明,我不是唯一一個必須承受可能失去最愛這種痛苦的人,我還夢想著從她那得到一個聲明。我想要聽到那些話。說真的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聽到。即使她說了,我怎會知道那是她的真心話,或只是一個同情我的謊言呢?
然後,在半夢半醒間,我作了一個只能用清醒來形容的夢。不知道亞伯霍斯汀酋長會對這樣的夢作何解釋?
我坐在我昏暗的公寓沙發上,平克佛洛伊德的樂曲響起了一陣後又淡出,然後我看到史卡利。她躺在醫院病床上,快要死了。她的臉頰和眼眶凹陷下去,黯淡無光,她的身子骨瘦如柴,而且很虛弱,本來閃亮的頭髮變得脆弱,雜亂地披在快禿的頭上。我想告訴她一切,挖心掏肺地告訴她一切。我要她知道。可是我動彈不得。不能說話。說不出話的痛苦在我的胸中膨脹起來,我覺得我要爆炸了。可是我不能說話。我看到她舉起一隻手,無力地希望我握住她。可是我不能動。她的手掉下來,眼睛轉了一下,然後她走了。就這樣。「噗!」一聲。什麼都沒留下。
我抓起電話,響到第三聲時我才看了一下錶。我把她吵醒。我告訴她。我告白了。至少說了一部份。我表現得不太好。我覺得自己像是個作錯事的傻瓜。
史卡利要我去她那兒。錯誤的決定。然後她堅持要來我這兒。這決定更糟。我知道我如果讓她來了會發生什麼事。她只要走進門不到二步,就會被我撲倒在地上……。那是我那晚唯一想得到可以反擊回去的方式,讓我明瞭死神不會把她帶離我身邊。用人類最原始,發自於本能的行為。一切都可以很容易地理解的。不過我被教養成要作一個紳士──一個紳士是不能利用他所愛的女人來減輕他的不安和恐懼的。
然後第二天早上在機場,她嚇了我一大跳。她站在航站裡,站在四周陌生的人群中,清晰、大聲地對我說她愛我。史卡利說了那句話了。然後我只想用我的雙唇帶走她的唇。那真是太美妙了。在往科羅拉多的飛機上,我像個白癡似地笑個不停。
沒多久之後,她開始做放射線治療了。上一次掃瞄的結果和腫瘤成長的速度狠狠地重擊著我。史卡利仍然像往常一樣沈默,沒說什麼。有時候我真想抓著她的肩膀把她搖醒。我想要讓她別再總是用充滿邏輯,不帶感情的方式來面對這些事。當然,我沒有這樣做。我只是把她的公寓裡塞滿了巧克力。一些具體的東西。一些她可以拿在手上的東西。一些可以提醒她自己,她還活著的東西。
我刷爆了我的信用卡來安排這個晚餐約會,還替她買了一件禮服。噢,還有那雙鞋。別忘了那雙和禮服一起買下的性感得不得了的鞋。
那件禮服。老天爺。
她看起來真是美呆了。尤其是當我用手餵她吃蘆筍的時候。這頓晚餐讓我的褲子下一直腫脹得不得了。那感覺真好。如果你知道這個女孩會跟你回家,那麼這第一次的約會就簡單多了。五年的等待也是值得的。
我讓佛洛希基從我的錄影帶中挑選他喜歡的,好讓他介紹給我晚餐後去的那家酒吧。那一晚最後變成那樣不是他的錯。
她的身子是多麼地契合我的懷抱。隨著我們的舞動,整個房間似乎消失了。什麼都不存在了;只有史卡利,只有音樂。然後,只剩下史卡利了。我真希望能夠將這一刻凝結住。然後將它塑造成個什麼東西來送給她。
但接下來一切都粉碎了。她的目光被我們頭上的水晶球給吸引住,我發誓,我看到她就這樣地離開了這個現實世界,走進了另一個空間,一個黑暗的世界。她漸漸地走進過去的時光中,那些惡夢又回來了。她在我的懷 中軟綿綿地倒下的那一刻,似乎永無止境,接著她又回過神來,像隻老虎一樣地掙扎。她對我拳打腳踢,她的目光變得狂野,又帶著恐懼,她不停 地呻吟著,一直喘氣。接著,一切都停止。她倒下了。
我打911叫救護車,二分鐘後我把她抱上車,在往醫院的路上,我一直扶著她,讓她靠在我身上。諷刺的是,史卡利當年曾因為摩戴爾不放過我,差點在那間醫院裡丟了性命。
當我把史卡利帶到醫院時,我一定是崩潰了。我還記得我對著一個護士咆哮著,要她趕快給我找一個他媽的醫生來。他們在檢查史卡利時,我一直站在旁邊看著,我還恐嚇一個護士,警告她的剪刀別碰到史卡利的洋裝。要是有人膽敢問我是誰,或是要我離開的話,我就把我的證件毫不客氣地亮出來。我是什麼時候開始老把那個東西隨身攜帶的?
史卡利的狀況時好時壞。大約每十分鐘發作,要不就是有護士打開簾子要檢查她時。就生理上來說,其實她很好。只是她的心神急速地失去控制。
她一直在咕噥著什麼。我沒有聽得很清楚。可是我還是聽出了一些字句:不。痛。停下來。穆德。潘妮。
我知道她的惡夢是什麼了。
然後史卡利醒來了,給了我一個燦爛的笑。她告訴我,她知道我一定會來找她,停止他們對她所做的一切。上帝啊!我覺得我全身虛弱,無助。我真是沒用。
我甚至不能算出她這些純真的話終於卸下了我心頭上多重的重擔。不過我知道那絕對是天文數字。
她開始記起來發生了什麼事。我必須要了解她知道了多少。我不打算告訴她我從她的診斷中發現了什麼,也不打算讓她知道埋在我的冷凍箱裡的那個小玻璃瓶。老天,不。我什麼事都可以告訴她,但這件事絕不!在 賓州家鄉鎮長椅上的那一次近乎調情似的對話,常常在我腦中盤旋。我真想再看到一、二次這種「非史卡利」式的脫軌行為。
可惜有些夢想就是那麼難以實現。
可惡!
那些這樣對她的傢伙毫無人性可言。如果他們還有點人性,就應該立刻結束她的生命。可是他們沒有,他們要讓這段經歷的回憶一直縈繞在她的餘生中。就在你想說,事情不會更糟了,這些狗娘養的又丟出些東西來造成你的痛苦。
嗨,我們來拿走她幾個月的生命吧。既然都這樣了,何不就拿走一些她的卵子?嗨,我們來用個方法讓她得到無法治療的腦癌,「順便」讓她變得有點癡呆吧。耶,這真是個好主意。對了,還有,如果有人發現了什麼,要找出真相的話,就讓我們那些頂尖的醫學專家快一點把她作了吧。
這些該死的傢伙!
別以為史卡利完全沒有發覺我隱瞞了她一些事。她那像是雷射一般要透視我的神情,明白地告訴我,我該有所解釋。但是她只是丟給了我這樣一個眼神。沒有多說一個字。她就這樣靜靜地坐著,聽著醫生解說她的病情,然後拒絕了醫生要她多待一晚的要求。她離開診療檯,牽著我的手走出去的樣子,就好像我們只不過是在走出那間該死的麗池飯店。
我對她的行為感到驚訝。
。To be Continued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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Dance Without Sleeping 原文網址: http://members.aol.com/msrwriter/dance.html
1 則留言:
請問可以多多翻譯MSR的文章嗎?因為因文不好看一些原文好吃力,真的好喜歡這2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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