足夠〔2〕（Enough Part 2）
By Pam Gamble
By Pam Gamble
譯／Liccy
穆德感覺快要休克。她說的每個字都像利刃一樣刺進他的心裡。他以為自己完全瞭解她，卻不知道這些。
這就是我對她做的……我忽略她到這種地步嗎？她怎麼會這麼想……？
〔是你「告訴」她的，你這個混蛋〕他腦裡的聲音說。的確如此，不是嗎？以各種方式，一而再再而三地。他向她解釋過找到珊對他有多重要，是他唯一在乎的事。
曾經是的。
當時。
但現在……
就像一個母親永遠不會忘記孩子剛出生的模樣，穆德從未忘記他初見史卡利的情景。
青澀。
單純。
天真。
在他追尋真相的過程裡發生了好多事情。而他做了什麼？只是一味地拖累她。該死，有時她不顧一切地跳下來幫他。為什麼？為什麼她總會回到這個工作崗位，回到這樣的生活，回到他身邊？
他身邊。
這個想法衝擊了他，他感到一陣暈眩，重重地跌坐在床上。
他。
她做這一切全為了「他」。
毫無保留。而他卻傷害了她。眼睜睜看她受傷。那麼多次。
她從未要求他的同情。需要他安慰的次數也寥寥可數。她承受了這麼多的痛苦。是為什麼？不是為了某些偉大的信念、高尚的情操。
而是為了他。
她多次反抗上司、賭上自己在局裡的前途，他一直很敬佩她堅強果決地完成他們曾共同開創的一切。
不管發生什麼事。
不管誰活著、誰死了，誰半途失足。
當他們的調查被局裡侷限、左右，他見過她的眼神，那眼神告訴他局裡的人只是在浪費時間，因為真相終究會被發現。
坐在廉價的汽車旅館裡，福克斯穆德，一個擁有三個學位和聰明稱號的男人，剛剛才明白自己其實多麼愚蠢。
他的確接收了她所有的訊號。
但他全都解讀錯了。
現在他必須告訴她這點，也許她會原諒他。
如果一切還來得及的話。
穆德等了幾分鐘，然後敲了門。「史卡利？拜託讓我進去。我想和妳談一談，好嗎？」他轉身退離門邊，聽著門鎖打開。穆德深吸了一口氣，轉動門把。
史卡利背對窗戶站著，手插在胸前。他坐在床邊，等著她準備好開口。
「我很抱歉，穆德，我不該在調查期間陷入低潮。缺乏足夠的休息讓我的身體對壓力產生了不當反應……」
「史卡利，別道歉。」他的音調讓她立刻安靜下來。她看著他的表情，神色轉為無力、沮喪，在他身旁的床沿坐下，開始低泣。她哭的時候，他輕拍她的背，最後將她拉進懷裡，抱著她等她平靜下來。
她遲疑地抬起頭看他。「對不起，穆德。我希望你知道，如果你要我退出這個案子，我能理解。」
穆德捧著她的臉，看著她的雙眼。「 史卡利，」他訝異地說，「我怎麼會……」
「也許是因為我剛剛告訴你我嫉妒你妹妹，」她沙啞地笑了。「也許回家以後，我該去找個醫生做心理評估。」
「史卡利，咱們別浪費我的牛津學歷。不如讓我展現一下我的專長，節省點時間怎麼樣？」穆德拿起她的手，開始仔細端詳。
「你在幹嗎？」她疲倦地問。
他邊傻笑邊說，「看妳的手相。」
她轉動眼珠，想把手拉回來，但他抓著她手腕不放，手指劃過她的手掌。
她嘆氣道，「好吧，醫生，我適任嗎？」
「嗯，這裡說妳是我唯一的搭檔。」＜我能冒這個險嗎，還是我會永遠失去她？＞「然後這裡這條線說，妳需要我。」看見她眼裡的擔憂，穆德攤開自己的手說，「看到這條線了嗎？」他用手指劃著自己的手掌，「這裡說我也需要妳。」他把手放在她手上，指尖對著指尖。他指的那條線現在和她的交會。他握緊她的手，在她耳邊說，「這是天意。我愛妳，史卡利。」
穆德的唇輕輕吻上她，品嚐流下她臉龐的、苦澀與甜美交織的淚水。他輕柔地舔去淚痕，尋求進入她的嘴裡。史卡利張開雙唇，移向穆德的，包圍輕吻他。穆德的手臂緩緩下滑，環繞她的背部，將她拉向他。史卡利將左腳跨上他的大腿以靠他更近。他的身體立刻有了反應，將她拉進懷中緊緊擁抱。她穿著絲襪的雙腿繞過他的臀部，這麼一來她就坐在他大腿上了。穆德的手指在她身側上下游移，最後在她臀邊收緊，將她推開一會，好重新呼吸。
「穆德……」她疑惑地看著他。他從未見她那麼美麗過。她的眼神狂野熱切，臉頰泛紅，雙唇腫脹微啟，像在誘使他進入。
穆德雙手握著她的肩，讓她向後躺到床上，跟著躺在她身邊。他一手撫摸著她平坦的腹部，一手撩撥她的髮絲。「我愛妳，史卡利。我已經愛妳好久了。」
「為什麼你從前不告訴我？」她問，雙手展開期盼已久的、對穆德身體的探索。
「因為我怕妳會離開我。我現在還是怕。但我不能讓妳繼續以為我不在乎妳。」穆德不再說話，因為他的嘴唇找到一個更有樂趣的用途。
突然間，史卡利抬頭。「史基納……」
穆德沒耐性地搖搖頭。「不，史卡利，」他指著自己的臉，「我是穆德，妳分得出來吧？我是那個有頭髮的。」他繼續回去吻她的肩膀。
「不，穆德，我是說，要是他發現的話，他會拆散我們……」史卡利在穆德手指開始探索時咬住了下唇。
他暫停了一下好在她耳邊說話。「這個嘛，我沒打算要讓史基納觀賞我們的家庭錄影帶，不過『錄影帶』這個想法不錯。」他的手移到她大腿間，驚喜於他聲音對她造成的影響。
「我只是覺得……工作上我們一定要保持專業。你不知道有多少男探員把我看成飢渴的老處女。我不要只是當你的情人。」
穆德專注地看著她的眼。「對我來說，妳從來都不『只』是任何事而已，史卡利。如果妳連這點都不知道的話，那我一定什麼地方搞砸了。」
史卡利仍然有些猶豫。「穆德，我想要這一切……我想要你。」
「我是不是感應到了一個『但是』？」他對她微笑。
「『但是』，」史卡利抓擰他紮實的背，露出一個邪惡笑容：「我需要知道這對你來說是什麼？性，還是愛？」
穆德的手停了下來。他知道她善分析的頭腦需要更多的鐵證。於是他從容地起身，史卡利也隨之用手肘將自己撐起。他分開她的雙腿，一根手指從她上衣鈕扣一路來到腰間。然後他開口，輕柔地、誠實地。「史卡利探員，」他解開她的裙釦，「『這個』，是性。」
他的聲音低到幾近呢喃。
「但每一次妳忍受我凌晨三點的電話，每一次睡前最後聽到是妳的聲音……」他手指熟練地將上衣從她腰帶上拉出，解開最下面的鈕扣。「那是愛。」
「當妳冒著工作和生命的危險來拯救我，到波多黎各，還有其他無數的小鎮……」
史卡利靜靜地躺著，她的身體緊繃而且感覺到他的每個動作，她的思緒縈繞著他說的每個字。
「那是愛。」
他的手往上移到下一顆鈕扣。
「當妳透過非官方管道把我的凍屁股救出北極，而我醒來第一個見到的人是妳……」
史卡利的思緒昏亂。她早該知道穆德過目不忘的記性會讓他儲存和編目這一切，她只是沒想到他天殺地在乎過。
「那是愛。」
穆德的手指玩弄著位在她胸間的下顆鈕扣，那兒還殘存不久前來自他身上的暖度。
「當妳在死亡邊緣，掙扎著想回到我身邊－－不只一次，而是兩次－－我一直試著讓自己值得妳的選擇。」
那顆小小的象牙質鈕扣脫出扣孔，淚也盈滿了他的眼眶。
「那是愛，史卡利。所有的一切。關於妳的一切。」
天，那些時刻都是她以為他視為理所當然的。當時她只希望他簡單說聲「嘿，史卡利，謝謝妳救我一命！」穆德卻把這些時刻全存放在心裡，在此刻溫柔熱切地將愛意回報給她。
回報之大，出乎意料。
「不要因為我過去的愚昧而恨我，史卡利。我真的愛妳。」
穆德釋放最後一顆鈕扣。「妳知道嗎，」他緩緩推開那件短衫，露出她的身體。「在我遇到妳之前，莎曼珊是我的生命，『找她』是我全部的生活。她是我僅有的。是唯一一個愛我的人。」她平躺著，眼睛搜尋他的，他伸出手握緊她。
「而現在，莎曼珊是我的任務，我的追尋。我還是愛她。」穆德低下頭，直到距離她僅剩一個呼吸。「但妳才是我的生命。」
感動和激情同時席捲她，眼淚湧上史卡利的雙眼。她將穆德的頭拉向她，吻他美麗的唇，胸口緊靠著他。忍受他告白時對她的逗弄，已經使她體內的溫度接近沸騰，她無法再忍受一秒不靠近他。
穆德解開了她胸罩的鉤扣，雙唇滑過她的身體輕吮著她粉嫩的雙峰。史卡利在他身下陷入瘋狂的低吟著，週身均渴望著他的唇、他的雙手。
她的手指熱切地穿過了他的髮際，不顧一切般地扯掉他的襯衫好更貼向他，扣子四處飛散。她的手指在他胸膛飛舞，好記住他的每個部份、每個角落、每寸肌膚。當他緩慢但一口氣地將她下半身的衣物褪去時，她的手感覺到他背肌的緊繃。穆德的手游移在她雙腿間。
史卡利弓起身子，她的肌肉緊緊環繞他的手指，她尖叫出他的名字，又在他的吻中安靜下來。
他濡溼的指近乎粗暴地撫觸著她的腿。史卡利平生從未感受過肉體如此地渴求，她需要和他融為一體，知道這也是他所要的。她移到他身下，他呻吟著向後抬起了頭，一撮髮絲披下覆住了他的眼睛，史卡利感到另一波慾望襲捲而來。
「天，我要你。現在，穆德，拜託。」她喘道。
當兩人合而為一時，他的暗色眼眸深深望進她眼裡。他們的身體似乎從遙遠的、被遺忘的過去回想起這樣的律動、情感，但很快地已無法辨識哪裡是何者的結束，哪裡又是何者的開端。他們的節奏彷彿回聲，來自自然的完美循環，彼此都給予，也彼此都得到，直到他們旋進天體飛行的軌道，依附著對方，不斷旋轉、旋轉，最後終於輕輕落地。
＊ ＊ ＊ ＊ ＊ ＊ ＊ ＊ ＊
她髮絲的香味。
是那個喚醒了他。
她髮絲的香味。
他眨眨眼，睜開眼睛，同時深吸了一口氣，胸膛的起伏擾醒了史卡利。他把她的肩膀從自己身上抬開，讓她在床墊上躺好。史卡利雙眼半開著，他俯下身吻她。
「繼續睡，我很快回來。」
「好……」她微笑著閉上眼睛。
半個小時後，穆德回到旅館房間，拿著一個褐色紙袋。門打開的時候，他發現史卡利已經從床上坐起來，正在看新聞。
「那是什麼？」
「早餐，」他宣布，盤著腿坐在她身邊。「咖啡，」他遞給她兩個白色保麗龍杯，「還有貝果。上面有『真正的』全脂奶油起司。」他笑著親了她一下。
「謝謝你，」她津津有味地吃著，把頭靠在他肩膀上說。穆德覺得幸福得快爆炸了。這種感覺是他不熟悉的，因此他的身體不大確定該怎麼儲存這種情緒。那種感覺像冒泡一樣直溢到他喉
嚨，而他能做的只有－－笑。
史卡利抬頭看他，有點困惑，「什麼事這麼好笑，穆德？」
「我們吧，我想。還是我。我不知道。」他微笑看著她，手拂過她的紅髮。「妳知道，有些時候你一直在找你的眼鏡，找遍了整個屋子，還找了沙發下面、口袋裡面、車子裡，然後突然有個人走過來跟你說，『嘿，愛因斯坦，眼鏡在你頭上！』」
史卡利抑制住她對戴著眼鏡的穆德的遐想，「是啊……」
穆德撥開遮住她柔軟臉龐的頭髮。「有時候，你花了一生一直在找的東西，其實就在你面前。」
在來點「餐後運動」之後，史卡利踏出浴室，頭髮還濕著，臉頰因為熱水澡而發紅。穆德從他躺的地方抬頭看見她穿著她的白色法蘭絨浴袍。
「嘿史卡利，」他挑逗地看著她，「想不想讓我檢查一下蚊子叮妳的痕跡呀？」他以一吋之差躲過飛梳子攻擊，卻被史卡利迎面撞上，向後壓倒在床。坐在他身上，史卡利不懷好意地笑著。
「我不知道耶，穆德探員，你可以檢查得多徹底？」
「非常該死的仔細，女探員。」他把手擱在她臀上，驚奇地將一切盡入眼簾。「小穆德」開始有了它自己的反應，但穆德要它暫時冷靜一會。
史卡利在她搭檔身邊坐正，親吻他。「我能不能問你一件事，穆德？」
「妳可以問我任何事。」
「為什麼你覺得這可能是你妹妹？」
她的目光隨著他走過房間，拿起檔案。他在床尾背對史卡利坐了下來，打開檔案，盯著那張照片。
「因為她的眼神。」
「她的眼神？」
「對。她的眼神裡有某種……我說不上來。也許這只是某些女人會有的『迷路小女孩』模樣。那些對生活失望的女人。但我就是注意到她的眼神。」
史卡利移過去跪坐在他身後，她的小手放在他肩上。
「當妳回來時，」他繼續說，「當他們送妳回到我身邊時，」她感覺到他在發抖。「醫生們，還是誰，把妳的眼睛貼住了。他們說有時候他們會對昏迷的病人這麼做。我去看妳的時候，就看到妳那個樣子。」她可以感覺到他的啜泣，他胸膛激動地喘息。
「那讓我看不見妳的眼睛，史卡利。我最想要的就只是看進妳眼裡，知道妳還在那裡，知道妳還好，但我看不見……」他放下照片，轉頭捧著她的臉。「我可以忍受老天給我的一切，只要讓我能看著妳的眼睛。只有看著妳時，我才覺得安全、信賴。妳的雙眼讓一切變得有意義。」
史卡利也哭了，感覺前所未有的清晰，有些事一下子變得清楚了。＜雙眼……他的雙眼。＞
「我發誓，史卡利，如果那時妳看著我，告訴我妳已經承受太多，這一切都太過痛苦，我會馬上拋下一切，跟隨妳到任何地方。我需要妳的力量、妳的精神，還有……」
「莎曼珊，」史卡利突然說。
「什麼？」他低喃。
「你需要莎曼珊。」她在胸前緊抱著他，「你需要她來讓你完整，來填滿你心中的缺口。」
「但為了找到她，我幾乎放棄了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切。我不想再冒著失去妳的危險。」
「穆德，」她對著他說，「你知道當我看著『你的』雙眼時，我看見了什麼嗎？」
他緩緩搖頭。
她帶淚笑著說，「我看見一個憤怒，嚇壞了的小男孩，覺得整個世界都在和他作對。有些事情根本不是他的錯，但他卻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失敗者。」她輕撫他的臉龐，「他需要有個人來愛他，告訴他一切都會沒事。」
他握住她的手，她滑坐他身邊。
「我愛現在的你，」她撥開他臉上的髮絲，「但我沒辦法一個人治癒那個小男孩。」她哀傷地搖搖頭，在他額上一吻，「你需要她。」她吻他的唇，「我們需要她。」
穆德伸出手，再度撿起那張照片。
「如果這不是她呢？」
「那我們就繼續找。一起找。」
他將她拉進懷中，親吻她的髮。
「我需要妳，史卡利。妳無法想像的……」他凝視她的臉龐，抹去她頰上新生的淚珠，拉著她躺下。不知怎麼，她的眼淚比起當晚他們所經歷的一切，都更來得親密。性只給了他她的軀體；但眼淚卻給了他她的心。
「我愛你，穆德。」她說，手輕輕劃過他胸膛。
「妳是唯一愛我的人，史卡利，」他輕聲地，認真地說。
她撇過頭，問他，聲音裡有一絲猶疑：「我夠嗎？」
穆德將她拉向自己，緊擁著她的頭在他胸膛上傾靠片刻。接著他放開她，讓她看進自己的雙眼，知道只有這樣才能讓她相信。
「妳已經代表了一切，史卡利。一切。」
【譯者聲明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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