影之舞（Shadow Dancing）
By Susanne Barringer譯／Ladygrey
我被客廳裡輕柔的腳步聲驚醒。我的心臟停止跳動了一下，就是像當你被不應該有的聲音驚醒時的那樣。然後我想起來了。那是史卡利。她昨晚在我的沙發上睡著了，不過我很訝異她竟然在那兒睡了這麼久。
我把毛毯蓋在她身上後，在想是不是要移動她，讓她躺到我的床上去，或是至少成為比較舒服一點的姿勢。不過我還是決定不要冒這個險。在經歷過那些事之後，她需要好好地睡一覺。我留下了個枕頭給她，好讓她萬一醒來，想躺平時可以用。
我睡不著，一小時後又起來看她。她應該已經醒來過，把她的外套脫掉後又躺回去。她的頭放在枕頭上，身子縮成一團，看起來完全地放鬆而安穩地沉睡著。我確定她現在很舒服，不會腰痠背痛地醒來，我終於可以入睡了。
她一定累壞了，我也是。兩天內坐十四個小時的飛機來回英美兩地，任何人都受不了的，更別提整晚在草原上露營等著要看麥田圈。這次旅行並非如我所預期的，不過倒不是因為沒有出現新的麥田圈。一直到回程的飛機上我終於對自己承認，麥田圈只不過是促使我做這趟越洋旅行的半個理由而已。我一直想要找段時間，能和史卡利一起遠離工作，遠離我們最近一些荒唐的案件。
其實我不能說當她拒絕我的邀請時我很驚訝。我不認為她瞭解我要尋找的並不是那超自然現象。史卡利和我是絕佳的搭檔，可是常常一談到些比較個人的事時，我們就有截然不同的意見。我們在談麥田圈時，其實我們真正想要表達的更多。
我從門縫看到史卡利的影子，趕快在她進來前閉上眼睛。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做，不過就是覺得這樣做是對的。我不想讓她覺得她必須要跟我說些話－－如果她並不想說話。昨晚她說了很多，比平常還多很多。她可能需要些時間才會覺得舒坦點。其實沒必要，不過我不想讓她覺得不自在。如果她以為我還在睡覺，至少她不用去面對在我們之間發生的變化。
我感到有個很輕的東西碰到了床，然後察覺到她走進了浴室。她想把浴室門關上，可是門發出很大的聲音。我有打算要去修那個門，可是老是忘記。她重重地嘆了聲氣，我猜她正在衡量，怎麼樣會把我吵醒？是那扇門？還是她洗澡的聲音？她一定又試了一下去關那扇門，因為我又聽到一個短短的噪音，然後就沒了。
過一會兒，她轉開了水龍頭，我想她是放棄那扇門了。我很高興。也許這樣算是偷窺吧，可是聽到史卡利早晨梳洗的聲音讓我覺得很欣慰，好像她每天早上都應該在這兒一樣。
浴室的燈光穿過我的眼簾。我仍然閉著眼睛，免得萬一她會偷看浴室的燈光是不是會把我弄醒。如我所料，她真的探頭出來察看。我的心跳加速，雖然我不知道是為什麼。我還沒準備好面對這麼親暱的情景。算了吧，昨天晚上的那種親密才是我連心理準備都談不上的。
聽到她親口說出她所經歷的事，實在是令我不敢相信。最讓我驚訝的是，這一切都是出於她自己的意志。我不用像平常那樣一直向她問出細節，甚至連她平常那套「至少我認為這是我所看到的」的標準說詞都沒有。她幾乎毫無保留地對我說出一切。沐浴在冷冷的晨光中，我仍然覺得有點被嚇到，她這麼地信任我，對我承認那些在幾年前，她一定會認為是不科學的無稽之談。有些事情已經改變了－－她的，或是我們的。我很震驚，我們已經走到這個階段，她可以相信她所看見的，而且也如此地相信我，願意和我分享。
然而，比她坦承她所見到的還讓我印象深刻的，是她告訴我關於她和丹尼爾的過去，還有過去這幾天她內心的矛盾。儘管我心中有些小小的吃醋－－不是對他吃醋，而是對他在史卡利的過去所佔的地位－－我還是深深地因她願意和我分享她生命中的那一部分而感動。我可以感到她曾經有的掙扎，因為他，還有她自己。
水繼續在水槽中流動，我猜現在應該是安全了。我慢慢睜開眼。她的外套放在床上，就在我的腳邊。亮光從那開著的浴室門穿出來。雖然懷著一絲的罪惡感，我真希望我可以看得更清楚。當她移動的時候，我可以看到她模糊的身影映在浴室外的牆上，灰色的身軀和低沈的迴聲組成的一支舞。我完全看不到她，不過偶爾她在移動時，她的手會進入我的視線範圍。
我看著她映在牆上的影子，看她彎下身，站直，忽大，又忽小。我不知道她在做什麼。水關掉了，我聽到水槽下的櫃子打開的聲音。她可能想找條乾淨的毛巾。很不幸地，我很確定那裡沒有。櫃子又關上了。我猜她決定用掛在架子上的其中一條毛巾，我的毛巾。天啊，我要如何停止這個綺念？
就在我想我似乎我已容許自己這樣偷窺太久時，我聽到馬桶座墊放下來的聲音。該死！這已經遠遠地超過我可以侵入的範圍了。我閉上眼睛，努力地不要去聽。我想著她昨晚睡著了的樣子，當我碰她時，她的肌膚是如此的柔軟，她的頭髮垂在她的臉上，讓她看起來就像是個孩子。當我替她蓋上毯子時，我想的是她看起來是多麼地嬌小，這麼地易受傷害。告訴別人她的故事讓她覺得得到解脫。她睡著了，她的臉面對著我，似乎她在睡夢中仍需要我。如果她能每晚都如此地需要我，我願付出任何代價。
我仔細觀察著她，不過沒有太久，我怕這樣緊盯著她會讓她醒來，可是我又不想錯失這個機會。即使是我碰她都沒驚醒她，她是如此地自在，就睡在我的公寓，就在我身旁，在我的看顧之下。
現在想起這些，我不得不覺得有一點自責，我竟然讓昨晚就這樣結束了。我不會在意史卡利對我倆之間所做的決定，可是在那時候，我們的對話似乎就快要到達另一個重點了。我知道我的胡說八道讓我像個白癡一樣，不過當時我突然因為某個我現在只能空想的事情而變得緊張起來。也許在事情演變得完全不一樣之前，她睡著了也好。時機不對。
馬桶的沖水聲告訴我又可以開始傾聽和觀看了。沒多久，水槽又傳來水聲，一下子就停止了。然後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聲音，而我則試著阻止我自己胡思亂想。她在做什麼呢？我正要移動我的身子，試著看看能否看得更清楚時，牆上的影子變大，然後燈光滅了。
我趕快閉上眼睛，靜靜地躺著。她拿起她的外套時，衣服發出嗖嗖的聲音。當她走出房間時，失望的感覺刺痛著我，她一點都沒有猶豫，甚至沒有停下來看一下。在她關掉浴室的燈時，我的心就已在怦怦地跳了。我在期待什麼？難道我真的以為她會停下來搖醒我，和我談談昨晚的事？還是甚至就爬上床來，躺在我身邊，抱著我？我們都有了改變，可是還沒有變得這麼多。
我聽見她在客廳裡走動，在咖啡桌旁繞來繞去。這真是神奇，我對她的感覺竟然這麼靈敏，我可以很容易地感覺到她在房子裡的移動。我打賭她是在找她的鑰匙。她昨晚來的時候就把鑰匙放在書架上。她一定是忘記了。我試著用心靈感應來告訴她，可是差點就要因我這個念頭笑出來了。當然，根據她昨晚所告訴我的，她這幾天應該會對這種心靈感應特別注意才對。
她又在客廳裡繞了一圈，還在找，地板在她的腳下咯吱作響。就在我開始考慮我是不是該起來告訴她鑰匙在哪時，我聽到她停下來了，然後傳來鑰匙在她手上的聲音。她找到了。
突然腳步聲轉了個方向，走向臥室，我嚇到了。她回來了。我不敢相信。我聽見她在房門口猶豫了一下，我努力掙扎著不要睜開眼睛看她。我的心跳得更快了。她走近床邊，我可以感覺到她在靠近我，比我看到的還清楚。她在我身旁站了好一會兒。我咬緊牙齒，不讓自己有任何移動。她不會知道我是醒著的。
她在看我。我在掙扎著，是要讓她這樣看我，以示公平，因為我昨晚也曾這樣看著她；還是要動一下，好阻止我因為被她這樣凝視而開始的燥熱。我可以感覺到她凝視的眼神掃過我全身，還好我的身子大部分都蓋起來了。床墊斜向一邊，她靠在床邊，彎下身來。她伸出一隻手放在我的頭上，拇指在我的額頭上摩擦著。
「穆德？」她輕聲地說。「對不起，吵醒你了。」
我睜開眼睛，轉頭看她。我看不見她的臉。房間還暗暗的，但陽光從她身後的窗戶射進來，反射在她的頭髮上，在頭上閃耀著。她的臉覆蓋在陰影下，不過我還是看得見她的眼睛。
「我只是要告訴你我要走了。謝謝你昨晚讓我留下來。」
我什麼都沒說，只是看著她。她的手還在我的額頭上搓揉著。我們有好一段時間都沒說話。我可以聽到我的呼吸聲在我腦袋裡迴響著；她的呼吸聲似乎也是又淺又快。
「晚點兒在辦公室見。」她低聲說。她的聲音好柔軟，可是在那之下好像還有些什麼，就像蜘蛛網一樣。
她站直身子，床墊因她的雙手支撐著她的重量壓在床沿而彎起來；這使得我的身體滾向她。就在她要走開時，我伸出手來抓住她的手腕，把她握住。她轉回來看著我，然後用另一隻手握住我的手。我不確定我為什麼要這樣做。我甚至不確定我到底要說什麼。她低下頭，在黑暗中斜眼看著我。
結果是其實我根本沒有話要說，我只是想再看她久一點，讓我們之間的接觸再持續一些時刻。
她沒有給我很多時間，她又說了：「我晚一點會再見你，好嗎？對不起，我不該吵醒你。」
她緊握了一下我的手，走開了。就在她走到房門口時，她還是又轉過來看著我，一隻手倚在門框上，身子彎進房間裡。雖然仍然很暗，我還是可以想像出她臉上的表情，躊躇不決。她想再回來嗎？
我想了一下，如果要我記住史卡利的樣子，我會選擇像現在這樣。她的心仍然有某一程度的脆弱，儘管梳洗過了，頭髮還是有點凌亂，不確定她是該進來，還是該走開。她在我和她自己之間掙扎。
我轉向她，猜想我是不是可以像剛剛用意志力告訴她，如何找到她的鑰匙一樣，來告訴她留下來，雖然我知道如果她選擇留下來，這是錯誤的時機。
經過了在和丹尼爾相處的這段時間，替他擔心，面對她人生的重大抉擇，懷疑著她是否做了正確的決定之後，她現在需要一些時間來重新思考一下，這是很合乎常理的。現在不是談論我倆的時刻。她需要時間來領悟，她已經不是從前的她了；我也需要時間來讓她知道，我不是丹尼爾。
最後，我很欣慰地得知這個事實，她又再一次地選擇了我，雖然她沒有親口說出來。不過史卡利自有一套方式可以清楚表達出她所要的。從她昨晚對我說的話，從她對我吐露秘密，從她可以放輕鬆，讓我進入她的內心，我明白了。
她會再次面對像現在這樣的抉擇，不管是在明天，下星期，還是下個月。她的決定不會永遠都像她今天所做的一樣的。
黎明時分的寧靜在房間裡蔓延開來，陽光也輕手輕腳地爬了進來。她的影子落在床上，碎了開來。她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動。終於，她轉身走開，沒有再回頭看。我聽到她慢慢地收拾著她的東西，然後鞋子的聲音踩在地板上。大門打開又關上，留下我孤單一個人，有點喘不過氣來，可是卻很滿足。
那個選擇，那個真正重要的選擇，已經做好了。
。 THE END 。
本文之中文翻譯權已經過作者同意，
版權為原作者所有，請勿任意轉載。
【龜毛現場】〔警告！輔導級內容！十二歲以下兒童請勿觀看！〕
「現在想起這些，我不得不覺得有一點自責，我竟然讓昨晚就這樣結束了。」這一句在校稿過程中曾引發激烈的討論：
●龜毛珍：撲嗤，第一句怎麼沒有翻出來啊～ ;)
「現在想起這些，我不得不覺得有一點自責，我竟然讓昨晚就這樣結束了。」這一句在校稿過程中曾引發激烈的討論：
●龜毛珍：撲嗤，第一句怎麼沒有翻出來啊～ ;)
●麵龜：我們是普級的哦～～沒翻就算啦～
●Ladygrey：沒錯，我是故意的 :P
●勤奮的圖文編鳥：我看不懂原文！翻啦！！！！！翻翻翻翻翻！！！
●Ladygrey：小鳥死纏爛打要看，我就翻給妳看： 『現在這些胡思亂想害我的胯下越來越緊，我忍不住要怪我自己竟然讓那一夜就這樣結束了。』
●勤奮的圖文編鳥：這算哪門子的限制級？！登！（讀者們會感激我的 :P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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