瘋狂慶生會(The Wild Party)
by Robby Keofe
譯/愛理思
史卡利以為我忘了她的生日。
二月二十三日就這麼過去,我一句話也沒提。如果是在二十三日表示一下,也未免也太沒創意了。
所以我要在二十四日給她辦個慶生會。
說起來,那實在算不上是個慶生會。被丟在乾淨無暇的皮崔家裡(註一),沒有盈門的賀客,只有史卡利和我。我還記得帶著我的 CD 隨身聽,但是忘了帶半片 CD 來,所以大概也不太可能有什麼音樂了。
不過,我的確買了個蛋糕。
我們一到了聖地牙哥,當史卡利去租車時,我就打了電話給當地的超市,要他們在蛋糕上寫著「史卡利生日快樂」。我待會兒再找時間去拿,但是我還不知道怎樣不動聲色地溜去。
我實在不擅隱形。
史卡利還拿著她從 局裡借來的攝影機在屋子裡走來走去,我還不知道她打算拿那錄影帶幹什麼。
「嘿,史卡利,妳在幹嘛?」當她經過我時,我問道。她的攝影機對著門附近的某一點。
「我要到外面拍一下。」她告訴我。
「妳高興就好。」當她走出後門時我叫道。我把一箱局裡發的廚房用具打開後,就晃到後院,手裡還甩著箱型車的鑰匙。「嘿,黛娜史匹柏。」我喊道,她轉過了頭一下。
「幹嘛?」
「我要開走箱型車。」我告訴她。
「給我帶些蘋果。」她叫道,然後又回去攝影。
「好。」我半對著自己回答。
不費吹灰之力。
我站在麵包烘焙食品區的櫃檯前,了解到我今天學到了重要的一課:絕對不要把智力正常視為一件理所當然的事。絕…對…不…要…。
幾小時前我訂了個蛋糕,明明白白地要他們寫上「史卡利生日快樂」。
我錯在以為他們應該知道「史卡利」是哪三個字。
蛋糕看起來挺漂亮,巧克力外面裹著香草糖衣,還有幾朵糖霜製的粉紅玫瑰點綴在上面。
只是蛋糕上居然寫著:「石卡力生日快樂」。
我又吼又叫,完全失控。
站櫃檯的是兩個十幾歲的小白痴。金髮的女孩正坐在一張金屬折疊椅上哭著,而接我電話那個滿臉豆花的呆瓜正要去找他們的經理來,我才好大罵他為什麼找了這兩個沒用的小鬼來烘焙區工作。是啊,我把一個十五歲的美眉弄哭了,但你猜怎麼著?我才不在乎咧。
經理搖搖擺擺地走過來,一個大概一百六十公分出頭的傢伙,我猜他起碼有一百五十公斤重……
我「真的」可以好好修理這傢伙。
「先生,請問有什麼問題嗎?」他小心翼翼地問我。我不發一語、看也不看地用手指了蛋糕一下,不能忍受多看那蛋糕一眼。每次我看到「石卡力」三個字,我的血壓就會上升。他繼續問,「你有說明是哪三個字嗎?」
「沒!」我吼道。「人人都知道『史卡利』是哪三個字。」三雙茫然的眼睛回瞪著我。「就是文史卡利(註二)的那三個字啊。」我說著,還指望他們能想得到。他們並沒有,根本就一副完全沒聽說過的模樣。
我嘆了一口氣。
「好吧,你們知道嗎?」我出了聲。我可以威脅要告他們還是什麼的,但是跟這群人大概也沒多大意義。「我要拿這該死的蛋糕回去了。」我不滿地說。
「祝你今天愉快,先生。」當我走出店門時,一號白痴喊著。
我真想要回敬他一句:「去你的,你這低能兒!」,但我沒有。史卡利會以我為榮的。
我買了她要的蘋果,然後在走道間挑選史卡利會選擇,而不是我會選的食物,我拒絕了垃圾零食改拿健康點心,買健怡可樂,不拿普通可樂。我想我大概得捨棄自己偏好的高咖啡因和高卡路里,才好配合史卡利的飲食習慣,她最近好像在實行卡倫卡本特(註三)節食,但是我沒說什麼。這又提醒了我給她買原味優酪,而且也該再補充一些蜂蜜花粉,以防她帶的不夠多。
我問一個正在堆雞蛋的店員哪裡有蜂蜜花粉,他望著我好像我在發神經。
很顯然,「愛買」沒有賣蜂蜜花粉。
我又抓了些柳橙汁和一些巧克力優酪冰淇淋,趕緊離開那裡。
趁著史卡利在洗澡,我在廚房佈置了起來。我說好了要洗碗,所以就收拾剛吃剩的外帶中國
菜,開了洗碗機。為了添點慶祝氣氛,我吹了二十多個氣球,用線繫好吊在廚房四周,氣球看起來滿悲慘的,有氣無力地垂著。管不了這麼多了,我繼續進行下去。我把蛋糕放在桌子中間,倒了兩杯健怡可樂,然後打開收音機轉到一個還可以的電台。
我向後退了一步,好檢視佈置的成果。
超爛的慶生會。
誰要是給我辦這樣的慶生會,我不斃了他才怪。
我聽到史卡利在樓梯間,當我轉過身時,她正朝我走下來,身穿睡袍一面擦乾她的頭髮。
「待在那裡等一下!」我大叫,然後跑回廚房把本來放在流理台的禮物藏到櫃子裡。
「穆德,你幹了什麼好事?」她在客廳裡疑心地問。
喔,真是的。她大概以為我又毀了什麼。
「等一下!」我叫道。故意不理她的問題,我把三支蠟燭沿蛋糕上緣排成一排,又插了五支在下面。『三』和『五』。懂了嗎?與其擠了三十五支蠟燭在上面,我覺得這樣還挺有創意的。我迅速點起蠟燭,然後再環視廚房一圈。「好了,你可以進來了。」我大叫。
她猶豫地把頭伸進廚房,害怕她會看到什麼。
「驚喜!」我大喊。
她睜大眼驚嚇地瞪著我。
「生日快樂!」我加了一句。
「今天又不是我生日。」她告訴我,人還是站在門邊。
「我知道。所以這樣才會是驚喜啊。你以為生日那天我應該會幫你慶祝,所以我故意選在不是你生日這天辦慶生會。」我說明。
「穆德,事實上,不管你選在什麼時候為我慶生,都會是驚喜。」
唉呦,史卡利,這麼不領情?
令我驚訝的是她居然微笑,接著還大笑了起來。
「這真是可怕!」她咯咯地笑著說道,一面輕輕地用手拍打了一個綠氣球一下。
「還有更糟的。」我無力地告訴她,手指著蛋糕。
她靠過去看蛋糕,然後暗自竊笑。
「喔,天啊,穆德,你幹嘛要這樣折磨我?」她嘆息道,但她咧嘴笑開來。「石卡利?」
「那可不是我的錯!超市的白痴不識字!」我辯解。她搖著頭,然後親暱地拍我的肩膀。
「為什麼只有八支蠟燭?」
「史卡利,你看!」我喘著氣說。「這邊三支,然後下面一排有五支。『三』和『五』。三十五。懂了嗎?」
「喔,」她過了一下才應聲。「我可以吹蠟燭了嗎?」她甜甜地問著。
「我得先唱歌。」我故意逗她。
「不要!」她馬上說。「穆德,拜託不要唱。」
「老天啊,史卡利,我太傷心了。我沒那麼爛吧!」
「我只是……這樣實在太難為情了,穆德。我從來就不喜歡派對。」
「史卡利,在工作的時候,只有你自己和另一個人慶生,實在算不上什麼派對。不過我們還是要假裝一下。」我笑著說。
「蠟要流到蛋糕上了,穆德。」她明白告訴我。
「好啦,好啦。我不唱就是了。但是你還是得許願。」
「好吧。」她同意,然後給我一個臉色,告訴我這是她所會做的最幼稚的事了。但是讓我很高興的是,她真的閉起眼睛一下,一副若有所思狀,然後彎身向前吹了蠟燭。「可以了吧。」她說。
「你許了什麼願?」我問她,一面把蠟燭拔起來。
「不告訴你。」
「為不麼不能說?」
「因為那樣就不會實現了,穆德!難道你不記得小時候怎麼過生日的嗎?」
「不,」我小聲地說,假裝很嚴肅。「我爸媽不愛我,史卡利。我從來就沒有慶生會。」我
騙她,發揮我的演技,裝得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。
雖然我知道我裝苦命小孩很成功,但是她同情我的表情還是讓我很難受。
「史卡利,我開玩笑的啦!我小時候有一堆慶生會!」我告訴她,一面伸手擁住她,她的表情馬上從同情變成惱怒。
「去你的,」她不滿地說,「我還真的替你難過了一下。」
「我以為你知道我是開玩笑的嘛!」我忽然想到她真的只知道我童年那些可怕的事,我從來沒告訴她快樂的事。在我妹妹被帶走後,一切急轉直下,但她失蹤前的十二年,可真的是一段好時光。
「抱歉,」我低聲說,揉揉她的背。過了一會兒,我問她:「要吃蛋糕嗎?」她笑了。
「當然要。」
我切了兩片蛋糕,然後我們靜靜地吃著。
這真是我這輩子吃過最難吃的巧克力蛋糕了。
「穆德?」她問道,一邊用叉子戳著蛋糕。
「嗯?」
「我吃不下了。」她抱歉地說。我笑了。
「實在有夠難吃。」
「吃起來好像他們拿去烘以前奶油都沒打散。」她厭惡地說。
「你現在要拿禮物了嗎?」我問。
「你不用買什麼給我。」她說。
「喔,你會喜歡的。」我向她保證,然後站了起來。
「不,你真的不用。」她又說了一次,大概想到上次那個鑰匙圈。我拿回一個包裝好的盒子和一個普通的白信封。信封不算是真的禮物,只是一個我用電腦作出來的開玩笑的禮物。
「先開這個。」我指示她,一面遞給她信封。她小心地打開信封口,當她拿出裡面的一張紙時,不禁瞠目結舌。
「穆德,這是什麼?」她震驚地問。
「薇妮小窩情趣商店五十美金的禮券。」
她看起來非常地尷尬。
也許這一點都不好笑。
「謝謝你,穆德。」她遲疑地說著,還是一臉驚訝的表情。
「史卡利,這是開玩笑的啦!我用電腦作出來的!我以為你會笑的啊!」我告訴她。她眨著眼睛。
「這樣喔。」她緊張地說。
情況真是越來越糟。
「你為什麼認為我會需要這樣的東西……穆德,你偷翻我的行李嗎?你要羞辱我嗎?」她語帶指責。
她剛剛說了什麼?
「史卡利,你剛剛承認的事跟我猜想的一樣嗎?」我狡猾地說。
「閉嘴,穆德,」她不高興地說,把臉埋在手裡。「我恨你。」她說地很認真,然後抬眼往上看。
「你要另外一個禮物了嗎?」
「會很噁心嗎?」她小心地問。
「不會,」我回答。拿給她包得美美的盒子。感謝梅西百貨的好店員。
「看起來好像是衣服。」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擔心。在我剛剛那樣惡搞後,我實在不能怪她。
「我收據還留著,如果你不喜歡的話……」我告訴她,但是我希望她不會。
她小心翼翼地撕開銀色包裝紙的一角,而我已經等得快抓狂了。
「已經打開囉!」我叫著。
「閉嘴,穆德!」她吼回來,然後繼續像蝸牛般慢吞吞地開拆禮物。過了三分鐘,包裝紙終於打開了。以後打死我也不會再包禮物送她了。
「就快打開了!」我諷刺道。
「閉嘴!」她又說了一次,撕開白紙盒邊緣上的膠帶。她打開盒蓋,然後望了半天裡面的白
色薄棉紙。
「禮物是包在紙裡面。」我提醒她,她用蓋子打我讓我閉嘴,然後從盒裡拿出一件天藍色的毛衣。她凝視毛衣許久,時間長到我確定她認為這是她這輩子看過最醜的東西了。「喔,天啊,史卡利,我真抱歉,你可以拿回去退……」我喃喃地說,她按了按我的肩膀。
「不,我很喜歡。」她輕聲說。「美極了。」她燦爛地微笑,我也笑了。我想起那時我為什麼會買這個顏色的衣服,因為那和她高興時眼睛的顏色一樣。「不是我想像的那樣,」她承認,然後靠了過來吻我的臉頰,「謝謝。」
「你以為會是什麼?」我輕鬆地問。
「薇妮小窩情趣商店的禮券,」她開玩笑道,「或是什麼同樣可怕的東西。」
「像是鑰匙圈之類的?」
「像是鑰匙圈。」她同意。「我真的喜歡那個鑰匙圈。」她微笑地補充道。
「是啊,我相信你很喜歡。」我回答,然後把她的手舉到嘴邊吻了一下。「生日快樂。」
「謝謝你……為我所做的這一切,這個不算派對的派對、這件毛衣、還有讓我心臟病突發,」她指著那張假禮券。「還有當我的朋友。謝謝你。」
「沒什麼大不了的。」我喃喃地說,還握著她的手。
「不,這很重要。」她邊說邊打哈欠。「我要上床睡覺了。」
「我可以抱你上去嗎?」我問,她笑了。
「不行。」
「你不讓我抱你過門檻,又不讓我抱你上樓?不要這樣嘛,羅拉,這算什麼夫妻啊?」我開
玩笑道。她站了起來,我還捨不得放開她的手,然後她走到沙發後面,靠過來吻了我頭頂一下,我轉身看她。「我愛你,史卡利。」我悄悄地說。她嫣然一笑。
「我要上床了。」
「晚安,史卡利。」
「晚安,穆德。」
深夜裡,我偷溜進了她的臥室,看她安詳地睡著,身體側躺,手臂抱著多出來的枕頭。
我看著她好一陣子,她的胸部隨著呼吸起伏,髮絲散在臉上。
然後在浴室鏡子上貼了一張紙條。
寫著:「遲到的生日快樂,石卡力。」
希望能搏她一笑。
註一: 6X13美麗新社區(Arcadia)一集中,穆德和史卡利化名皮崔夫婦去調查失蹤的社區居民。
註二:文史卡利(Vin Scully) 是洛杉磯道奇隊棒球場著名的棒球播報員,史卡利的姓就是由他而來。
註三:卡倫卡本特是七零年代著名的木匠兄妹合唱團(The Carpenters)主唱,後因厭食症而死。
註二:文史卡利(Vin Scully) 是洛杉磯道奇隊棒球場著名的棒球播報員,史卡利的姓就是由他而來。
註三:卡倫卡本特是七零年代著名的木匠兄妹合唱團(The Carpenters)主唱,後因厭食症而死。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