另類同居
By Alelou
翻譯/Crystal
「史卡利,蕃茄醬在哪裡?」
黛娜史卡利從報紙上移開目光,看見她的搭擋只穿了一件法蘭絨睡褲,一臉悲觀地瞧著她的冰箱。
「穆德,如果那瓶蕃茄醬是X檔案的線索,你現在一定已經找到了。」
「妳就告訴我吧!」他喃喃地抱怨。
「然後讓那些調查訓練都浪費掉?」
「好啦!史卡利!」他哀號著,「妳知道在哪裡的。妳知道這個房子裡每一樣東西在哪裡。」
「不,我『以前』知道每一樣東西在哪裡,」她反駁道。「而且只有你在用蕃茄醬。」
他開始轉動著冰箱門上的瓶子。「是啊,不過我敢打賭,在這個冰箱裡,一定有一個地方是妳覺得應該放蕃茄醬的。而且我打賭,如果妳看到它不在適當的地方,妳會放回那裡。」
她嘆氣道:「在冰紅茶後面。」
他呻吟了一聲,移開更多的東西,在她告訴他的地方找到了蕃茄醬。「我就說嘛!」他說,用力地甩動瓶子,直到可以倒出一大堆蕃茄醬在他的蛋上。「妳為什麼不買可以擠的瓶子?」
「你可以隨時買一瓶回來。」她溫和地說。
他抬起頭,突然發現自己成了被評論的目標。「好,我會的。」他說。「妳確定不要來一點嗎?」
「不,謝謝。」她說。她早上很少吃蛋,蛋上加蕃茄醬更加不能吸引她。老實說,那讓她想起兇殺案現場。
他坐下來像餓狼一樣大口吞他的蛋,史卡利則優雅地啜著她的咖啡,翻閱報紙。
穆德陰鬱地想著,這很明顯,她是那種真的先看報紙頭版的人。然後他覺得渴了,就去拿柳橙汁喝,及時想到先倒在杯子裡,雖然他仍然站在水槽前就把它灌下去了。他小心地把杯子放在水槽裡,放在煎蛋的鍋子和咖啡杯旁邊。是的,他知道她要他立刻沖洗它們,並且放進洗碗機裡。但是該死的!這是星期六的早上啊!
他坐下來。「妳今天想做什麼?」
她看了他一眼。「首先,我們要打掃。」她意味深長地瞄了水槽一下。「然後我要處理一些事。」
「什麼事?」
「雜貨店,洗衣店,郵局……」
他開始哀哀叫。
「然後我想去植物園,看看春天的花,應該是滿好的。」
他叫得更大聲。
她諷刺地看他一眼。「好吧,那你今天想做什麼?」
「就待在家裡。」他說。以她的經驗,那表示他不是看一連串電視的運動節目,就是做愛。那也不是沒有吸引力,只是經過昨夜的特技運動之後,她的肉體也該因為表現優良而得到一點休息。
「你也應該洗衣服了。」她提醒他。她堅持不替他洗衣服,除非有特別狀況,例如半夜三更
所有洗衣店都打烊的時候,有怪物弄髒了他的衣服,他又受了傷正在休養。
他聳聳肩。
拒絕為他洗衣服是她的最後防線。他現在很少回他的住處了,他們幾乎每一餐都在一起吃。她常常在想他以前都吃些什麼?老天爺!那個男人可真能吃。不過,想起來,在他們在一起的兩個月裡,他的肚子上長了不少肉。事實上,他們倆都胖了一點。
史卡利把她的杯子拿到水槽去,看到沾了蛋的盤子就皺起鼻子。
「我會洗的,我會洗的。」他說。
「很高興聽到你這麼說,」她說。「你有可能會計劃今天洗嗎?」
他噘起嘴,發現沒有效果之後就嘆一口氣。「激情已經過去了!」他從桌子旁邊站起來說。
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走了出去。哇!糟了,他想。但是,他仍然覺得如果他真的洗了盤子,她會原諒他。當他乒乒乓乓地洗盤子,一面在想著今天有什麼運動節目的時候,聽到她在臥室裡用力揮動床單。
她走出來的時候手上抱了滿滿一堆床單,在他們近來做了這麼多運動之後,連他都覺得該洗了。「我想你今天早上應該回家去整理一下,」她說,「我想一個人靜一下。」
他又受傷又驚訝地張開嘴,瞪著她。她也嚴肅地回瞪他。
「妳知道,我不是那個意思,」他說,「激情並沒有過去,我還是很興奮的。我只是不喜歡在星期六一大早就洗盤子。」
「穆德,這是誰的家?」
他打心底覺得這個問題裡有鬼。「妳的?」他回答。
她點點頭。「既然這樣,穆德,我應該負責打掃,供應食物,根據我的偏好,配合我想要的時間表。這點你同意吧?」
他慢慢地點頭,她的話逐漸沈澱,把他心裡的快樂排擠出來。史卡利要趕他出去了。他心裡一直有點害怕這事會發生,不過在這個星期六早上他還沒完全清醒呢!「我相信這是妳要的。」他酸溜溜地回嘴,走到臥室去換衣服。裡面當然已經整潔無瑕,她重新把床舖好了。
「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?」她追上來問。
「意思是說,妳要什麼事情都依照妳的意思。」他說,在她指定給他用的抽屜裡,她整理得很整齊的那一堆中找尋他要的衣服。「蕃茄醬放在冰箱最裡面的冰紅茶後頭。我的東西放在最下層右邊的抽屜,都在邊邊角角。不准在沙發上做愛,免得弄髒了沙發套。不准在公開的場合吻妳。」他套上一件 T 恤。「妳看出一點行為模式來了嗎?」
她臉紅了。「你想要聽聽行為模式嗎?你一直住在這裡,可是從來不肯幫忙整理一下。你吃我的東西,可是從來不去買任何食物。你期望我隨時陪著你,可是你從來不肯做任何我想做的事。」
他不肯做任何她想做的事?想騙誰?幸好他有足夠的善良本能,沒有立刻把他們的性生活提出來。她要他走,好,他就走。不過,雖然他很想戲劇性地走出大門,可是想不起來把鞋子放在哪兒了。
她猜出他在鬼鬼祟祟地找什麼。「如果你要找鞋子,在衣櫃裡。」她尖酸地說,然後走開了。
「對啦!命中注定在角落裡。」他對著她的背影喊道。他怒氣沖沖地用力套上鞋子,氣得沒辦法綁鞋帶。再試了一次還是不成功後,他停下來,深深吸了一口氣後才完成。然後他從掛鉤(她指定給他用的)上拿下他的外套,跑出門去。
四十二號公寓的門口堆積了一疊發黃的報紙,裡面又暗又有潮溼的霉味。魚缸裡的氣泡特別大聲,因為水已經蒸散掉一半了。當他非正式地離開了他的住處後,只剩下一條吃海藻的魚還頑強地活著,他不知道要拿牠怎麼辦,所以把濾水器開著。牠還在那裡,仍然活著。孤獨地,吃力地在沙礫上,諷刺地反映出穆德自己在這七年裡,如何渡過他的閒暇時間。牠既然仍活著,他推斷牠真的吃海藻,不過他還是丟了些魚飼料下去以免不夠。
他在沙發上坐下,揚起四周一堆灰塵。
狗屎!
天知道他和史卡利常常為了一些小事爭論,不過這是他們在一起之後第一次真的吵架,也是第一次,她把他趕出來。說起來,他們不算是同居。只是他也不回這裡來住了。
他搓搓手,抗拒每次一坐在沙發上,就不由自主地拿起遙控器開電視的習慣。
兩個月前他提出求婚,不可否認地,是用一種以退為進的方式(「妳是永遠不會嫁給我的,對不對,史卡利?」他發覺,那不算很羅曼蒂克的方式)。雖然他認為她可能是為了要安撫他才答應的,但他們都用了「愛」這個字。那天之後,他們實際上每晚都睡在一起,甚至在出差的時候。每天下班以後也和她在一起,他從來都沒有這麼快樂過。
該死,是哪裡出了問題呢?今早跟每天的早上沒什麼不同,可是她突然把他趕出來了。
顯然他沒有自己買蕃茄醬。好吧!沒買過吃的東西。對呀,那也是真的,在她家裡食物就顯得特別有吸引力,他忍不住吃得很多。可是每次她不煮飯,就是他在付披薩或是外賣的錢,而且半夜裡緊急去買冰淇淋都是他在跑腿。
再說,在第一個星期他們愛得昏頭轉向的時候,他跟著她到任何地方,包括菜市場。在瞭解到史卡利買菜的一些嚴格規矩,和她的治家方式一樣恐怖後,他就刻意迴避和她一起去買菜。不!不要買「那種」餅乾,穆德,要買這種。你知道那種調味醬裡有多少鹽嗎?她甚至堅持買純品康納而不要光泉,雖然「他」才是那個拿柳橙汁當水喝的人。
還有,不錯,他不像她那麼有潔癖,可是以單身漢來講,他算相當整潔的了。即使是現在,他的屋子除了灰塵很多之外,至少沒有雜亂無章。
她還說了什麼?他從來不肯做她想要做的事?哼!難道這陣子他們做愛這麼多次她都不想要嗎?還有那個植物園是怎麼回事?什麼時候史卡利關心起花園來了?這些年來她都住在公寓裡。他不記得她幾時說過想要有個花園,她對泥土也沒有表現過好感。以他們僅有的經驗,泥土通常都和死屍有關。
可能她只是無法忍受整天面對著他。每一天,不論工作或是在家都在一起。但是,如果是這樣,他們結婚之後她怎麼受得了?
當然,他們還沒有進一步討論到這個話題。
他傷心地嘆一口氣。
史卡利去了洗衣店,然後去藥房買些藥來治療她又發作起來的頭痛。最後她去買菜,買東西的時候一肚子怨氣,故意不買她認為是穆德的食物:蕃茄醬、洋芋片、裸麥麵包、烤牛肉、酸黃瓜和大罐的橙汁。她儲備了一些冰淇淋,以防這件事持續下去的話她需要巧克力以維生。她又買了一些他不愛吃所以她最近沒買的東西:花椰菜、優格、豆芽菜、豆腐。她的衣服都有點緊了,是該減肥的時候了。她只要再吃一點冰淇淋來自我安慰就好了,然後她就會拼命地運動來消耗它。
如果真的得這樣的話。
她只不過想清靜個半天。她承認,她沒有很圓滑地提出要求,可是他是穆德啊!他應該習慣了她的脾氣。在獨居了這麼多年之後,突然有一個人整天黏著她,工作、在家、二十四小時,實在很煩人。這個人又不像她那樣有保持整潔的天性,而且還懶洋洋地在她家裡到處躺著,吃她的東西(還不補充)。他一天到晚待在那裡好像是應該的,好像他們已經結婚了之類的。
可是他們並沒有。還好沒有,今天早上就看得出來了。
也許她到家以後應該趕快把冰淇淋拿出來吃。
穆德想到史卡利提醒他要洗衣服,才想起來他的髒衣服都還在她家裡。他走進自己的房間去找找,看有什麼可以穿的,發現他還有很多乾淨的衣服。可是如果他拿到她家(假設他想要這麼做的話),他也沒有地方可以放。他早就把分配給他的抽屜塞滿了。
她應該試試住到「他」家來,他想。然後他記起來,她其實沒有邀請他去她家住,他只是「經常性地」停留在那裡。她似乎並不在意,一直到今天早上為止。會不會她早就不滿了,而他沒注意到?會不會她只是月事來了心情不好?他試圖推斷這個可能性。不過,他從來連生日都記不住,更不要說月經週期了。史卡利也不會到處跟人家說:「嗨!我的好朋友來了。」除非有必要,否則她對這種事是相當保守的。有一次,他對這個消息表示很驚訝,她對他說,家裡有一個像比爾那樣的哥哥,就會學會不要聲張這種事情。
他在起居室裡拍他的籃球。外面天氣很晴朗,公園在呼喚他。他可以找個人玩鬥牛,隨便什麼人。那才是強壯的男子漢該做的事,天曉得他怎能忍受去做像是擺設餐桌這種活兒。
可是他只是拍著球等待著。
樓下,穆德的鄰居相對失色。「他又回來了。」他們說。
她在家把買回來的食物放妥,覺得沒有為他買任何東西有點小心眼。但是話說回來,誰知道他什麼時候才會回來?她可不願意為了穆德跟她鬧一陣子彆扭,而把一堆放了一個星期的烤牛肉扔掉。
然後她做了午餐,一碟健康的沙拉,正是他從來沒有耐性吃的(他說,就為了那麼點兒熱量,太費力了)。她吃完了,覺得不太夠,可是她忍著不去找洋芋片來吃。她收拾乾淨,等待著。
或許她應該自己去植物園。沒錯,她在華盛頓特區住了這些年,都沒有去過那裡,但是那好像是很好玩的地方。這是一個春光明媚的日子,家裡有吵鬧的孩子的人應該會選擇去動物園,而不會去植物園,所以應該是很好的地方。如果穆德不想去,她可以自己去,那才是獨立自主的行為。
她倒了一杯茶,坐在桌邊,才發現她根本不知道植物園在那裡。
當電話響起來的時候他彈起來,讓球跳到另一個房間去。他該不該接?還是讓答錄機接?他沒有先想好,可是每一聲鈴聲都震撼他全身的神經。
啊!管它的。他小心地拿起電話:「喂?」
她的聲音很平靜,還算友善。「我想你是不去植物園了?」
穆德偷偷地感謝老天。「不,我不是很反對這個主意,可是它到底在哪裡啊?」
「老實說,我也不知道,所以我打電話去問,他們說現在正在整修中。」
「喔。」他沒有裝作失望。
「不過他們推薦鄧布敦橡樹園,就在喬治城這兒。所以,你為什麼不回家來,我們可以散步過去。如果你想去的話。」
穆德猶豫了一下,回想他所聽到的。「家?」他問。
她在那頭只猶豫了些微時間。「是的,家。」
他忍不住笑起來。「我可不可以把籃球帶來?」
「你的籃球?可以,沒問題,帶著你的籃球。可是,不可以在家裡拍球,鄰居們已經受不了了。」
穆德不確定她是指他們做愛時弄出來的聲音,還是這些年來她持續被綁架或被攻擊所導致的法律行動,使她的鄰居受不了的。「好,」他同意。「不過我們在散步的時候可不可以商量一下,另外找一個地方住,我好擁有多一些抽屜?」
沈默了一下。然後……「似乎很合理。」
他大膽地繼續說。「可能連我先前提到的結婚計劃也一併討論一下?」
這次她聽起來有些哽住了。「好。」
「好,一會兒見。」他掛掉電話,跳了個勝利的舞。
他抓起他的籃球和皮夾,關了燈。最後一刻,他想起來在魚缸裡加了一些水。他敲敲玻璃。「你要靠自己一段時間了,伙計。」他說,「我要出去和女人結婚。如果你運氣好,她同意養魚的話,你絕不會『相信』你的沙子會變得多乾淨。」
。The End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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